北京最好白癜风专治医院 https://disease.39.net/yldt/bjzkbdfyy/每次进出重庆市农业科学院特色作物研究所,研究所党支部书记、副所长,重庆再生稻研究中心主任李经勇总会想起一片稻田。那片稻田,就长在研究所旁。
多年前,水稻研发基地还在研究所附近,研究所与稻田,不过几步路的距离。
那时,李经勇最幸福的,便是在不经意间想起水稻的某个研发细节后,立即冲向稻田一探究竟。俯仰之间,他竟和水稻一起度过了一季又一季的时光。
“研发基地就在研究所旁,对科研人员来说,这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李经勇沉醉其间。
而今,研发基地移到了乡间深处,但带给李经勇的幸福感丝毫不减——在那片稻田里,他带领团队育成的“渝香”是重庆首个国颁二级优质杂交稻,由此结束了地处西南高温伏旱区的重庆没有高档优质杂交水稻品种的历史。
“这辈子,我就对水稻稍微懂一点。”李经勇说。
初与终:津津乐“稻”
一雷惊蛰,万物复苏。
开沟、摆秧盘、抹泥浆、撒谷种、盖薄膜……种子播下去,又一个希望的春天开始了。
“最近气温较高,要及时给秧苗揭膜,免得秧苗被高温烤死了。”李经勇穿着雨鞋,快步穿行于阡陌间。
春雨刚过,田坎泥泞不堪,人稍有不慎就可能跌倒,可李经勇却走得又快又稳,鞋面还十分洁净。
“从这里下田比较容易,也比较好操作。”话还没说完,李经勇便翻过护网,一脚踩进了稻田里。与水稻打了几十年交道,李经勇是懂稻田的。而这份懂,源于儿时的“饿怕了”。
20世纪60年代,由于物资匮乏、粮食产量低而导致的饥饿给童年的李经勇留下了深深的记忆。
“那时,农村主要种植早、晚稻及麦子,亩产很低,还时常接不上趟,我们不得不到处借粮维持生计。”李经勇说。
有一天,李经勇和大姐去井边挑水,看着满当当的井水,大姐突然由衷地感叹道:“如果粮食能像这井水一样,取之不尽就好了。”
正是这句话,让不甘被饥饿折磨的李经勇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农民多收三五斗粮食。
年,李经勇从西南农业大学(现西南大学)农学院毕业后,进入重庆市作物研究所(现重庆市农业科学院)工作,主要研究中稻、再生稻栽培技术和品种选育,就此与水稻结下了不解之缘。
初到研究所,李经勇每天不仅要面对复杂的科研试验,还得下田收割稻子,脑力与体力双双受到考验。
收割完第一季稻子后,李经勇提笔给家里写了封信。
“现在我能将所学知识与工作有机结合。提高水稻的产量是我的人生理想,我会一直坚持下去。”在信中,李经勇如是说。
知与行:“稻”亦有道
春夏之交,稻田里的秧苗一天一个样。返青后,秧苗逐渐分蘖,微风吹过,绿浪滚滚。
巡田时,李经勇总会带上一根竹竿。他把竿往田里一插,秧苗生长的快慢、叶片的长短、植株的高矮便一目了然;他用竿拨动秧苗,其茎干质地、抗倒伏性和稻穗大小便了如指掌……
人、竿、稻,三者看似简单,但要练就用竿一探便知稻的信息的本领,没有日积月累的经验和极高的悟性,是难以达到的。
李经勇与稻相伴,年年岁岁,早已深谙其道。
20世纪80年代,有关专家通过广泛研究证明,重庆是典型的高温伏旱区,不具备生产优质稻所需的气候条件,便将重庆划分为“劣质稻产区”,断定重庆不可能生产优质稻。
“那时重庆所产的稻米被视为劣质米,既没品相,又没品质。”为改变这样的状况,年,李经勇和同事开始进行优质杂交稻研究。他说:“我想证明,在重庆也能种出高档的优质稻。”
筛选资源材料是第一步,也是最难和最关键的一步。
在试验田里种下的几十万株选种材料,每一株都是杂交后代中的唯一变数。要从这些材料中寻得最优单株,就得从苗期开始观察、筛选研究。为此,李经勇时常“泡”在田里。
重庆夏季酷暑难耐,40摄氏度高温是常有的事,人站在田里就像待在蒸笼中一样。单季水稻抽穗一般在七八月,这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也是杂交工作最忙的时候。李经勇下一次田,往往一待就是几个小时,衣服被汗水浸湿后,可直接拧出水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年,李经勇和同事在巡田时突然发现一株变异株。在成千上万株材料中,这株材料不仅茎秆粗壮,结成的稻谷还格外吸引鸟儿,最重要的是,它所散发的稻香比其他材料都要浓烈。李经勇隐隐感觉到:“选育研究可能要有所突破了。”
经过一载又一载的室内组织培养、田间筛选及裂变,年,优质杂交水稻基本定型。年,“渝香”通过重庆市农作物品种审定委员会审定,结束了重庆没有国标二级高档优质杂交水稻品种的历史。年,国标二级优质杂交水稻“渝香”通过国家审定。年,“高温伏旱区高品质杂交水稻‘渝香’的选育及产业化应用”成果获重庆市科技进步一等奖。
李经勇的“多收三五斗”粮食梦终于实现了。
“是我遇上了。”李经勇如是说。但这个“遇”,不是“偶遇”和“巧遇”,而是道尽了科研工作者在人与自然和科学之间,主观认知和客观存在面前,艰难抉择的无尽感慨:没有长期艰苦卓绝的工作,遇不上;没有守得住清贫、耐得住寂寞的意志,遇不上;不清楚农民需要什么,遇不上;不了解科技发展前沿,遇不上;没有正确前瞻时代发展潮流,还是遇不上……多少育种专家穷其一生却总是与最优化的那一株水稻擦肩而过。
浓与淡:为“稻”痴狂
夏去秋至,穗子越来越沉,该丰收了。
“唰唰”,镰刀挥舞,稻禾齐刷刷倒下;“轰轰”,收割机轰鸣,金黄的谷粒迅速蹦出……如今,“渝香”在全国推广种植逾千万亩,在云南、贵州、四川、广西、江西和湖南等地也都已通过审定,可以大面积种植。这意味着,“渝香”已实现从科学成果到农民应用成果的历史性转变。
这样的成果,来之不易。
在品种选育过程中,由于重庆一年只能种一季水稻,为缩短育种年限,李经勇带领团队科技人员宛如候鸟,在重庆丰收后就立即赶往海南再种一季水稻,来年3月又回到重庆继续播种,年复一年。
“上个世纪90年代去海南,只有火车,有时根本挤不上车。站了几十个小时,实在坚持不住了,我们就躺在座位底下休息。”李经勇回忆,那时他们在海南没有固定的基地,只能找农民租田地,风餐露宿。
两只脚牢牢地站在稻田里,在没有鲜花和掌声时,李经勇始终守望着田野,守望着精神的天空。
对稻痴狂的李经勇,不仅奋战在农业生产一线,同时也奋战在科研一线。他先后主持、主研“水稻强再生力品种资源(材料)的引进与利用”、“再生稻高效生产模式关键技术研究与示范”等各级科技创新、成果转化项目40多项,通过国家、重庆等审定的优良品种21个,鉴定“渝香A”和“渝恢”等亲本材料12个,获得植物新品种权6个,获国家授权专利6项。
搞科研,是个枯燥漫长且极其辛苦的工作,领导曾多次想让李经勇从事相对轻松的管理工作,但李经勇想也没想便拒绝了:“我不能丢下水稻科研工作,不能离开水稻研发团队。”
与稻相伴32年,李经勇始终对稻爱得深沉。在李经勇和妻子的影响下,女儿也“子承父业”,在西南大学攻读农学——那个粮食梦,穿越两个世纪,在一家两代人的胸膛里熊熊燃烧。
“让农民多收三五斗粮食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但如何让人们吃得更好、更健康的研究还没有停止,我一直在路上。”看着绿浪翻涌的田野,李经勇已为心中那朴素的梦想、深沉的爱找到扎根一生的土壤。